直到坐上马车, 徐幼珈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
她把面具解下来, 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羞得连对面坐着的裕哥儿都不敢看。
周肃之的情意, 她也感觉到了, 只是一直都不敢相信, 他可是未来的阁老大人啊, 而且是年纪轻轻就成了阁老,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她原本想着,要是能一辈子不嫁人就好了, 她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也不错,可是,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周肃之……
他那么好, 容貌学问是一等一的好,为人处事是一等一的好, 对自己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要想到让他受委屈受挫折, 她心里就很难过, 别说是亲口拒绝他了, 最最关键的是, 她一点也不想拒绝,尤其是在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之后。
她想自私一点,留在他身边。
她能不能就当前世的事不存在, 就当作自己没有嫁过人?
万一周肃之知道自己曾经嫁过人, 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重生之事匪夷所思,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万一他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恨自己欺骗了他?
他那么好,自己与他,就像是米粒与明珠,万一再让他知道自己嫁过人,那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他身边。
不,不能让他知道!
肃表哥,我什么都能告诉你,唯独这件事,我不能……
肃表哥,你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贪心一下子膨胀地那么大,我不想再离开你……
肃表哥,原谅我,就让我自私这一次……
马车停在了双柳胡同。
车门打开,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了过来,徐幼珈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朝着周肃之露出一个自以为甜蜜的微笑,下了马车。
周肃之何等敏锐,前世又在刑部待的时间最长,与形形色|色或穷凶极恶或刁滑奸诈之徒周旋,最擅长察言观色,观人细微,只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勉强,心头一沉,刚才握着她的手,她并没有抗拒,应该是愿意接受自己的,怎么才一会儿,她就不欢喜了?
徐幼珈走到一边,周肃之将车里的裕哥儿抱了出来。裕哥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姑姑的脸,一会儿红得像血,一会儿白得像雪,莫不是病了?父亲不是也通医术吗,给她治治吧。”
周肃之点点头,也轻声道:“好,你姑姑的病,我最会治了。”
周肃之抱着裕哥儿,和徐幼珈并肩向后院走去,他微微侧头看她,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仰起脸,朝他一笑。
周肃之也是一笑,眉眼温和,娇娇,你在害怕什么?有我在,此生定会护你周全的。
徐幼珈没有回凝玉院,和周肃之一起去了裕哥儿的院子,隔壁庞先生院内传来悠悠扬扬的琴声,三人经过院门口时往里看了一眼。
上元节的月亮又大又圆,明亮皎洁的月光下,庞先生一身青衣,披着大氅,在院中抚琴。院里除了庞先生的琴案,还有个矮几,上面摆了瓜果点心,顾氏正坐在矮几后,一边饮茶一边专注地听着庞先生抚琴。
徐幼珈想着他们买了那么多好吃的,要不要请母亲和庞先生一起来吃呢,可是,母亲向来不许她随便吃街上的东西的,她正有些犹豫,周肃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朝她轻轻摇头,拉着她走开了。
裕哥儿的屋里烧着上好的银霜炭,暖烘烘的。徐幼珈把斗篷解了,面具摘下来,又帮着裕哥儿摘了面具和里面的丝织面罩,俩人拉着手去净房,把手洗干净,回到桌边乖巧地坐着等吃。
周肃之把长平带回来的小吃都放到碟子里,整齐地摆放在桌上,才去净了手过来。
“肃表哥,咱们要不要请庞先生也过来一起吃?”徐幼珈还是有些犹豫,这么多好吃的,庞先生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他们吃独食?
周肃之笑着摇摇头,“娇娇,咱们不要去打扰庞先生和姨母。”
他笑得意味深长,语气也似有深意,徐幼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啊,难道……”
裕哥儿也长长的“哦~”了一声。
周肃之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到徐幼珈的嘴里。她还在想着庞先生和母亲的事,没注意到哪来的香甜软糯的栗子,只管嚼了起来。
周肃之看着她白嫩的双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兔子般可爱,又捏了一颗栗子剥了起来。
裕哥儿眼巴巴地看着周肃之手里的栗子,他也想吃啊,栗子皮特别硬,很是难剥,他也想吃父亲亲手剥好的啊。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周肃之想不注意到都难,笑了笑,剥好的栗子朝着徐幼珈探过去,眼看着裕哥儿的目光粘在栗子上,又失望又委屈,周肃之的手一转,栗子回到了裕哥儿的嘴边。
裕哥儿高兴地一口含住,“谢谢父亲。”
周肃之看了他一眼,“嘴里吃着东西不能说话。”
裕哥儿点点头,满意地吃着栗子,眼睛又看向桌上的油炸鬼、糖糕、红通通的糖葫芦……
“肃表哥,”徐幼珈回过神来,“那庞先生,他,他没有成家吗?”
周肃之摇摇头,“庞先生早年也中过状元,学问非常好,后来被奸人所害,着实蹉跎了些年,一直没有成家。”师兄要秘密地给裕哥儿找先生,名气太大亲朋众多的反倒不合适,像庞先生这样既有真才实学又孑然一身的人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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