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再见到陈妈妈,是在ICU病房。
陈妈妈回来看陈星月,她乘坐的大巴车与谭晓棠的车相撞后侧翻,因此受了很重的伤。
正值暑假,谭晓棠原本开着车带室友去某网红农家乐打卡。
发生车祸的那条路很窄,大巴车司机又是疲劳驾驶。尽管谭晓棠努力避让,但还是撞上了。
按下接听键的时候,钟情没想到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原来,陈妈妈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钟情和陈星月的号码。
钟情赶到医院,却遇见了来看望谭晓棠的何未。
何未先是一愣,然后问钟情来医院干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金榜题名的快乐被天灾人祸淹没,钟情多希望是自己不舒服,而不是陈妈妈病危。
她没心情理会何未,径直走到护士站询问陈妈妈的病房。
何未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从谭晓棠的病房出来后就去了ICU。
“你怎么在这儿?”穿着隔离衣、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钟情从病房出来时,看见门外坐着的何未问道。
何未起身,问她陈妈妈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进了ICU。
钟情摇头:“不清楚,医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了是发生了车祸。”
陈妈妈的情况很不好,医院也联系了监狱,尽快为陈爸爸和陈星月办理手续。
“车祸?”何未虽然不确定,但还是说了一句,“我来医院是看谭晓棠的,她也出了车祸。”
在钟情的追问下,不清楚事情经过的何未买了些吃的又回到谭晓棠的病房。
谭晓棠说,自己开着车,那条路虽然窄,但两辆车并行也没有问题。她看见大巴车过来便减速避让,没想到还是发生车祸了。
路两边是土坡,大巴车翻倒在那里,谭晓棠的车基本报废了,幸好人没大碍,只受了点轻伤。
ICU的病人是无法陪护的,何未了解了情况后,来找钟情,送她回家。
谭军和罗晶赶到医院陪着谭晓棠,家里只剩保姆一个人。
“阿姨,这几天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他们从医院回来你再过来。”何未对保姆说。
两年前的夏天,钟情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她哭过、恨过,埋怨过也无助过,她祈祷同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陈星月身上。
何未推开门,看见双手合十的钟情,他不忍打扰,轻轻地退了出去。
蚊子在耳边叫嚣,何未皱了皱眉,然后睁开眼。他敲了敲被压麻的双腿,缓步走到储物间门口。
何未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他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看到钟情在地上缩成一团。
大概是哭累了,就这么睡着了吧,何未心想。他走过去想把钟情扶上床,但她真的很重。
何未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钟情抱上床时,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腰“咔吧”一声。
“真是欠你的。”何未摇摇头,扶着腰走了出去。
夏天也不需要什么被子,何未躺在沙发上,吹着凉风,听着虫鸣。
三天后,钟情在医院见到了陈星月。
“星星!”钟情几乎是自言自语,因为她不确定眼前的女生是陈星月。
她比之前更瘦了,额头上有一小块儿褐色的伤疤,嘴唇泛白。出事前,陈星月虽然也很瘦,但眼神里有种倔强的光芒,钟情以为那道光永远也不会熄灭。
可今日,陈星月眼神空洞,甚至有些呆滞。
钟情还是红着眼睛跑了过去:“星星!”
陈星月身后的两名警察拦住了钟情。
“钟情,你来干什么?”陈星月的声音仿佛来自阴曹地府一般,有种空灵的嘶哑,在医院走廊里回荡。
“星星,阿姨她、她……”钟情不知如何传达这个坏消息。
“钟情,我问你,你来干什么。这是我妈,不是你妈。”平静的语气似是挖好的陷阱。
何未抱着手臂斜倚在墙上,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走吧,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与你无关。”陈星月经过钟情身边时对她说。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钟情望着玻璃门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医院的空调有些冷,钟情打了个寒噤,转身对何未说:“走吧,我要回家了。”
“你,不等她出来了吗?”何未倒是要看看,昔日好友如今形同陌路,钟情的反应到底能有多么精彩。
钟情点点头:“不等了,陈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这是他们的家事,我留在这儿碍眼。”
失望,深深的失望。何未以为,等陈星月出来以后,钟情会问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两个人会吵架,会哭,会被警察拉开。
这么快离开的话,何未就看不到好戏了:“你们也好久没见了,等她出来,你们叙叙旧吧。”
钟情是铁了心要让何未失望了:“我想我们没有什么旧值得叙的。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陈星月了。”
八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钟情觉得鸟啊虫啊之所以一直叫,可能是被烫着了。
她发现何未没有跟上来,想着他可能去看谭晓棠了,就自己去坐公交。
直到陈妈妈去世,钟情都没有再去过医院,葬礼也缺席了。终于,她又成了这世界上的孤魂野鬼,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
谭晓棠赶在开学之前出了院,住院期间的饭菜应该很不错,钟情眼见着谭晓棠胖出了双下巴。
同时钟情也很感慨,长得美的人,就算胖了,也依然光彩照人。
高考之后,何未也不用再当家教了,所以跟钟情也是渐行渐远。钟情没想到自己要坐飞机去学校报到时,何未会来送她。
“走吧,你东西这么多不方便,我送你去机场。”何未站在谭家门口,帮钟情拎行李。
警校已经开学了,这两天也是新生报到的时间。谭晓棠去学校,负责收费与登记。何未本科期间成绩优异,已经成功保研了。
昨天,他也去报到了,作为研究生的新生。今天正好有空来送钟情。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不似以往。为了不太尴尬,何未随便放了几首歌。
快到机场的时候,钟情说,希望她走以后,何未可以帮忙去谭家收拾一下她没带走的东西,送到老房子去。
何未答应之后,她就把老家的钥匙放在了扶手箱里。
没有拥抱,没有道别,钟情办理了行李托运后,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啃苹果。
期盼已久的未来终于来了,永远地离开谭家,成熟而孤独地生活,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想讨好的也只有自己。
她想,只要不是损人利己,自私也不是什么贬义词,毕竟她的世界里,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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