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那背对着姜无岐的背脊紧绷着,如同一张拉至极限的弓弦,几近断裂,姜无岐下意识地欲要伸手抚慰,但又怕催化了酆如归那磨人的瘾,便将悬空的手收了回去。
酆如归浑身打颤,一身的皮肉严寒难忍,那丁点鲜血只堪堪温暖了他一刹那,便再无效用,严寒却是汹涌地侵入了他的骨髓,登时好似有千万只虫子齐齐地噬咬他的五脏六腑,最是那心脏剧烈地疼痛着,迫使他低吟了一声,他捂住唇瓣,直觉得自己下一弹指便要断气。
他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十指嵌入了掌心,逼出了零星鲜血来,他张口去舔舐,但自己血液的滋味远不及方才从姜无岐指尖漫入他唇齿的血液,索然无味得紧。
他一双柳叶眼陡然生红,因他生得颜若舜华,非但无半分可怖,反是透出丝丝扣扣的妩媚来。
他窥了姜无岐一眼,染上了血色的唇瓣颤动,但他始终不愿再伤姜无岐,只得兀自忍耐着。
疼痛催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轻薄的红衣大半粘在了身上,霎时他身体的曲线以及肌理隐约可见。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瘾都未压下去,却是越演越烈,他实在熬不过,猛然跌在旁的一副勉强算得上新鲜的尸身之上,埋首于那胸腔。
姜无岐原想看看酆如归吸食了他一点鲜血后,可能压下那瘾,才一语不发地守在酆如归身边,而今见状,他不觉心生失望,但同时他也深知酆如归已然尽力了。
纵然酆如归是一只千年恶鬼,他却见不得酆如归狼狈地噬咬尸身,且这尸身即便无人收殓,亦不该成为旁人的吃食。
见酆如归张口衔起了一块腐肉,他伸手将酆如归揽进怀中,指尖探入酆如归唇齿间将那块腐肉抢了出来,扔回那尸身的胸腔处。
酆如归挣扎不休,却挣不开姜无岐的双臂,不得不瞪着姜无岐道:“姜……姜无岐,你作甚么?”
姜无岐扯开道袍衣襟,露出附有疤痕的肩膀来,而后,他抬手扣住酆如归的后颈,将酆如归的唇齿压到那道疤痕上。
那疤痕尚未长好,薄薄的一层,柔软而嫣红,一被酆如归的唇瓣触到便充血一般,万分可口。
酆如归用双手抵住姜无岐的心口,费劲地抬首,望住姜无岐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道:“姜无岐,你放开我。”
姜无岐眼见到酆如归猩红的双目生气全无,眼神亦逐渐涣散了,继而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便知酆如归即将失去神志了。
但酆如归却依然不肯去咬他的肩膀,倘若酆如归神志全失,姜无岐并无把握能制住酆如归,许当真会丧命于酆如归之口。
姜无岐无法,将先前被酆如归咬破的右手食指贴在了酆如归的唇上。
酆如归不住地摇着头:“不要,不要,不要……”
姜无岐却趁着这个时机硬生生地将食指挤入了酆如归适才紧咬的牙关。
酆如归拼命地用舌尖推拒着姜无岐的食指而不得,却反被那诱人的食指没入了一分,他的口腔顷刻分泌出了津液来,有少许溢至了唇角。
他只能抬手捉住姜无岐的手腕子,用力地往后一扯,那食指才从他的口腔出去了。
姜无岐肃然地望住酆如归道:“你可知你自己彻底失去神志会如何?”
那嗜血啖肉之欲每每上来,酆如归便会将自己关在预先设置好的结界中,咬住自己的手腕子,时而能熬过去,时而却会昏死过去。
他昏死过去后,有时候,醒来时,不过是手腕子疼得厉害,但有时候,他身侧却凭空横了许多飞禽走兽的尸体,俱是面目全非,他只能自我安慰幸好鬼山人迹罕至,不至于伤到活人。
但眼前却有一个姜无岐,按照话本,他的实力与姜无岐在伯仲之间,倘若他彻底失去神志,极有可能能将姜无岐斩杀并食其血肉。
若是如此,他除却未对姜无岐做尽恶事之外,与原本的酆如归又有何差别?
思及此,他伸手抱住了姜无岐的腰身,无奈地道:“抱歉。”
“无事。”姜无岐以左手抚着他好似要崩裂的背脊,又将那右手食指送入了他口中。
他乖顺地含住了姜无岐的指尖,舌尖轻轻地摩挲过,才吸吮起来。
姜无岐的血液鲜美至极,直将人间珍馐都比了下去。
恍惚间,他忆起了仍是二公子时的岁月,他身为庶子吃穿用度却是全王府仅次于他父亲的,连嫡母与嫡兄都难以企及。
幼年时,父亲将他抱在膝盖上,手把手地教他习字,待年长一些,父亲又亲自教他骑射。
父亲时常会念着他的乳名,慈祥地道:“你定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他十岁生辰那日,父亲当众宣布要他继承其衣钵的,他那嫡兄气不过寻机欺辱于他。
父母待他如珠如宝,他自不是能受气的,当即与嫡兄打了一架,直打得嫡兄流了一地的鼻血,一身的青青紫紫。
嫡母哭着向他父亲告状,父亲却是偏袒于他,更是夸赞他拳拳到肉,有乃父之风。
嫡兄明白从他身上得不到便宜,便索性绕着他走,而嫡母当着父亲的面,一派大家主母风范,但私底下却总拿刻毒的眼神剜着他。
年龄渐长,他愈加出众,容貌、学识、武功无一不出挑,他受到的怨恨便也愈加强烈起来,他却从不将来自于嫡兄与嫡母的怨恨放在心上。
他好生过了一段鲜衣怒马的日子,一日,被一友人拉到烟花之地时,他却发现自己对女子生不了情/欲,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他竟然无一分悸动。
友人以为他自持身份,劝他及时行乐,勿要辜负大好年华,他却毫不犹豫地将怀中女子推开,只身出了销魂窟。
“酆如归,你如何了?”姜无岐见酆如归已褪去猩红的双目怔忪着,不由出声关切。
酆如归猝然回过神来,与姜无岐四目相接,含含糊糊地道:“疼么?”
酆如归含着姜无岐的食指,吸吮得小心翼翼,不过是些微疼痛,姜无岐据实答道:“不疼。”
“那便好。”酆如归又吸食了片刻,顿觉困倦,他满足地将姜无岐的指尖吐了出来,取出一张丝帕细细地包扎好,之后钻出姜无岐的怀抱,拨开一地的尸骸,躺下了。
“睡罢。”姜无岐望了眼天色,在酆如归身侧坐下身来打坐。
直到日暮,酆如归才醒过来,一声一声地朝着姜无岐道:“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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