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四个月,他数次夜里锁院着人拟诏,她却没有一次机会能够见他一面;今日骑射大典,他光芒万丈,众人瞩目,她只觉得自己低渺得如同他坐骑下的黄土沙尘一般。
她用尽全力,不过是想要能够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他可知晓这一切?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昂的马儿嘶鸣声,伴着男子低狠的吁喝声,一路传入二人耳中。
他抬手,指向内殿一角的软榻,“坐。”
声音直低到地上去,沉哑不已,就只这一个字,可她却听出了十重音色,就见他阔步朝外走去,薄甲触光发亮。
她便乖乖地挪过去,偎入软榻上。
软垫上有宫中特殊的香味,同他身上衣物所用香料的味道一模一样,丝丝入鼻,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都放松下来。
她的目光朝窗外探去,就见他朝廊外远处立着的一人一马走去,那人正是狄念,而那马分明就是那匹癫狂乱窜将她摔下马背的矮小枣红宫马。
他转了个弯,狄念便牵了马跟他往后面行去,二人一马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就好像他知道她会在此处张望,特意不叫她看见似的。
她定定地坐了一会儿,轻轻转身,打量这内殿物什。
先前隔了长幔轻纱,她在外看不甚清,只见有这软榻立在一角,却不知那墙边还摆了数样物什。
其中一个方形大盘甚是醒目,里面用黑沙筑就,形状奇特,足有三四寸深,上面还零零乱乱地插着些异色标记。
她不禁有些好奇,见窗外并无人影,便又挣扎着起身,走到那方盘前面细细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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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阳光已不似先前那么火烈,微风穿树而过,甚是凉爽。
狄念卷了马缰在指上,一副微微不安的模样,嘴唇几次张开欲言,却终是没有吭声,只等英寡发话。
英寡负手而立,脸色黑得吓人,盯着那马儿看了好半天,伸手顺着马儿红鬃慢慢抚了几下,才开口:“此马果真不是骟马?”
狄念点头,“殿下未着延之来同臣说的时候,臣就已经收马验明过了。按理说大内之中宫监司马皆是骟马,而送来骑射大典上供女官们打彩球子的宫马更是需选性情温顺的骟马,可这匹马却不知为何混了进来,又偏偏被孟大人选中了。”
那马儿在他掌下不安地昂脖抖鬃,又狠狠尥了几下蹄,一副道地好斗性狠的模样儿。
这毛色这马眼,这一副马骨如此健硕,虽还未完全长大,可却能看出是良驹一匹,分明是军中战马的上佳之选,怎会被宫监司马的官吏误打误撞地送来北苑的骑射大典上?
……可这果真只是个误会和巧合么?
大内宫马挑选喂养出厩何等森严,又岂是能随随便便就蒙混过关的。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马鬃,冷冷道:“此事可曾告诉过旁人?”
狄念摇头,“臣只说是这马儿一时受惊,而殿下想要试骑一下,便将马儿领过来了。”
英寡想了想,皱眉道:“也好,这匹马先留在此处,就说我要了。”他伸手揽过马缰,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马,“也算是匹好马。此事莫要传出去,你且先回宝津楼前,同诸军将校就说我今日已倦,不能再奉陪了。”
狄念点头,欲走时却又停下,眼神犹疑,“殿下……”
他抬眼,“嗯?”
狄念犹豫了片刻,才道:“殿下要延之去青州的事情……”
他不语,手却慢慢松了马缰。
狄念又道:“殿下要是果真考虑好了,不如把臣也调去青州大营那边,好歹与延之也能有个照应。”
英寡垂眸,低声慢道:“光一个延之去青州就已经让朝中上下热闹不已,若是让你同去青州大营,那些老臣们岂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我想干什么了。”
狄念想了想,苦笑道:“可是延之那性子,若是一人去了青州,殿下也不想想他能……”
他目光微凛,直扫过去,打断道:“你却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只要皇上还在位一日,她可会让你去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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