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里，刘振华趴在桌子上，低头检查着一叠纸，冯晓飞站在一旁看着。
“咦，华子，这是响水河仓库开具的入库单，你哪里搞来的？”冯晓飞好奇地问道。
“我跟陈富才在办公室里的聊了二十多分钟，不可能一直干聊啊。”刘振华头也不抬地答道。
“五百六十吨精锑矿，货主是江中锑业多产服务公司...华子，你这是？”
“业内人士都知道，手续齐全的响水河仓库入库单，再加盖货主的公章，谁拿着去都可以提货。认单不认人。”
“这...不合规矩吧。”
“是不大合法规，但是它符合挣钱的规矩。有些人，把它当成一个初级期货交易的工具。”
“期货交易？”
“很复杂的，我现在就不跟你解释了。”刘振华从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两个印章，蘸上印泥，小心地盖在入库单上。
一个是南鹏市xx仓储有限公司，正是响水河仓库的官方名；一个是江中锑业多产服务公司。
冯晓飞吓了一跳，“你这印章哪里搞来的？”
“六百元买的啊。码得，这些王八蛋坐地起价，加急费居然要一千元，砍价砍了半天。不过实话实说，这些扑街的手艺真不错。”
刘振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吹干入库单上的章印。等到干透，再折来折去地做旧。
冯晓飞看着这一切，眼神十分复杂，欲言又止。
“华子，这事靠谱吗？”他迟疑地问道。
“我有个大学同学分在江中锑矿设备处。我跟他通过电话，情况跟陈富才说的差不多。这五百八十吨精锑，确实是他们矿里这一年攒下的小金库，上上下下都会分润。”
“他们这样搞好几年了，业内的公开秘密，其它厂矿都一样。具体负责这批精锑销售的人叫李友良，江中锑业多产服务公司的经理，矿长的心腹。我打电话去多产服务公司核对过，没错，而且李友良这段时间在外出差。”
“他也姓李，或许这就是天意。”刘振华眯着眼睛说道。
“华子，这可是五百多吨精锑，你怎么弄出来？”冯晓飞问道。
刘振华转过头来，不解地问道：“弄出来？好端端的我把精锑弄出来干什么？”
“华子，那你这是要干什么？”冯晓飞指着他手里的入库单，不解地问道。
“这是诱饵啊。我这入库单，仓管员一上手就能看出真假来，只能糊弄外人。”
“外人？给谁的诱饵？”
“某个受害人。”
“损失只有他知道，又不敢报警的受害人？”冯晓飞问道。
“对，就是他。”
“还有这样的受害人？”
“用心找，还是能找出来的。南鹏市，神仙鬼怪，什么都有。”刘振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冯晓飞，“从现在开始，请叫我李总。”
冯晓飞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江中锑业多产服务公司，副总经理，李友良”三行字，再下面就是手机号、地址、联系电话和传真。
“刚印的？”
“刚印的，给了五十元加急费，否则的话要后天才能拿到。我说了，我的办法就是太费钱了。”刘振华摇着头说道。
冯晓飞盯着名片看了好一会，突然问道：“这名片印的都是真的吗？”
“除了手机号，其余都是真的！”
“那这手机号？”
“我随便写的一个。我同学说，李友良的手机号是在交州买的，是江中锑矿里为数不多用上手机的人。”
“飞哥，你也知道，江中矿跟我们一样，都是国营单位，李友良要是太嘚瑟，一张邮票就能让他很难受。所以他很低调，矿里知道他手机号的人很少。不过我不能把李友良的手机号照实写上去。”
冯晓飞盯着刘振华看了一会，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同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要是那...受害人往这个手机号上打电话，还不是露馅了？”
“我自有办法。唉，还不是穷，买不起手机，只能想这些没辙的办法了。”
“华子，你选好目标了？”冯晓飞犹豫地问道。
“选好了。前两天我们逛街时，就已经瞄到了。明天再去踩次点，没有意外的话，就开干！”
“真干？”
“飞哥，都到这一步了，不干不行啊！”
“那就干！”冯晓飞默然了一会，狠狠地说道。
第二天，来到外贸大厦楼下，冯晓飞抬头看了看五十六层高的大楼，迟疑地问道：“就这里？”
“飞哥，这里是南鹏市最大的骗子聚集地。上面的公司，十家有三家是骗子公司，还有一家是打掩护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学被骗过，来这里调查过。”刘振华含糊地答道。
他抬起头，看到这栋熟悉又陌生的高楼在阳光里散着一圈圈光晕，恍惚间，自己又回到了前世。
自己和几个同事跟着老板来这里讨要被骗的钱。可惜，那家骗子公司早就人去房空。欠了一屁股债的老板跳了楼，自己几个人也各奔东西。
接着是一年多后，自己跟着在人才济济的收冗站认识的高人，组团来这里骗中骗，挣到了人生中第一笔上万的收入。
没多久，那位教过自己很多东西的“站友”，悄悄对自己说：“振华，你不是走这条道的人，还是去走正道吧。”
从此，自己就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直到被人害死。
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刘振华深吸了一口气，对冯晓飞摆了摆头：“上去了，飞哥。”
在大楼里转了一圈，刘振华再一次确定了目标。
“1218，就是挂着南港惠丰集团南鹏办事处牌子的那一间。”
“华子，那一间有什么特别的？”
“很明显，那伙人这两天就要撤了。”
“要撤了？”
“是的，要撤了。说明他们捞到了一大笔钱，有资格当我们的受害人。其次，他们比其它还在继续行骗的同行，会少几分警惕和细心，多几分急躁和心切。但是，他们贪婪的本性不会改变。”
冯晓飞盯着刘振华的侧脸，像是在重新认识他似的。
“华子，我越来越觉得你一到南鹏，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刘振华回头看了他一眼，模拟两可地答道：“或许是这里比起天峰厂，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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